赤金色火球劃破長空,霎那間將天地映照成濃重的纁黃色。
緊接著,滾滾驚雷伴著狂風暴雨前仆後繼地湧下來,彷彿要將無邊天際一併衝壓下來。
風暴中心正下方一處宮殿內,一聲嬰啼在此時響起。
薑傾瑤出生了。
“恭喜娘娘,賀喜娘娘,誕下位漂亮的小公主。”
接生嬤嬤抱起薑傾瑤喜聲道。
在孃胎裡憋了整整三天,薑傾瑤剛呼吸上新鮮空氣,還冇來得及去看周遭環境,便又聽見道柔柔弱弱的聲音從裡側傳來。
“送她走吧。”
什麼什麼?
剛出生就要送我走?
是誰!
究竟是誰要搶走我錦衣玉食的公主人生!
薑傾瑤咬緊了還冇長出來的貝齒,努力睜開眼尋找聲音來源。
隻見古色古香的房間裡,烏泱泱跪了一地人。
再往裡,精緻的雕花床上,躺著一名抽簪散發,香汗淋漓的絕色美人。
美人微微撐起身子,淩亂的髮絲順勢貼在頰邊,身上貼身的薄衫更如同剛從水裡擰過一般,濕噠噠地往下滴著水。
渾身上下都透著瀕臨破碎的美感。
她就是薑傾瑤的孃親嫻妃徐若嫻,也是剛纔發號施令的人。
嫻妃被折磨了三日,如今己然冇有半絲氣力,恍惚中聽見道稚嫩的童音,隻覺得是自己又生了幻聽。
然而下一刻更為清晰的童音在她耳邊炸開。
啊啊啊!
我孃親真美啊!
幻聽如何會聽見這種話……嫻妃微微僵住,頗有些驚愕地看向屋內眾人。
宮女產婆都跪在地上低聲綴泣,悲慼落淚,冇有人開口說話,亦冇有人像是聽到了什麼而麵色異常。
何況方纔那聲音似是叫了自己孃親?
有些難以置信地,嫻妃驀然垂眸望向嬤嬤懷裡的薑傾瑤。
將將生下來就要經曆死彆,嫻妃原本不忍看她,現在望過去,便見粉雕玉琢的奶娃娃睜著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首首地盯著她。
與此同時,她再次聽見稚嫩的童音。
哇!
孃親看我了!
好美啊!
美顏暴擊!
嗚嗚嗚,孃親你生得這麼美,心卻這麼狠……嗚嗚連剛出生的可愛女兒都捨得拋棄。
嫻妃剛為自己聽得見女兒心聲高興,後一句,她心又重重地沉下去。
眷戀地凝視著薑傾瑤粉嫩的臉龐,嫻妃輕聲呢喃。
“寶貝對不起,孃親也不想那麼狠心……隻是,這世間己容不下你我。
跟孃親一起走吧,下輩子再做孃的女兒,讓孃親好好寵你好嗎?”
天呐!
原來還不是字麵意思上的把她送走,是要弄死她!
剛出生就送她回去見閻王?
還有比她更悲催的嘛!
得知自己即將小命不保,薑傾瑤扯起嗓子大喊,然而到了嘴邊皆化為聲聲驚天動地的啼哭。
唯有嫻妃聽見了。
啊!
我不要死啊!
孃親不要殺我!
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滑落,嫻妃仰頭痛苦出聲,“我徐家赤膽忠心,保家衛國,赴湯蹈火,反遭奸人汙衊通敵叛國,一百餘人皆被判斬首……哈哈哈真是可笑。
“即便我想活,彆人也容不得我們活下來。”
等等?
徐家?!
這劇情怎麼像是她死前看過的那本小說?
“動手吧。”
嫻妃不忍,掩麵呼道。
嬤嬤聞言領命,伸出粗糙的手掌捂上薑傾瑤的口鼻。
嬤嬤手上還存有生產時濃重的血腥氣,薑傾瑤被這隻大掌死死捂住,隻覺得痛苦萬分。
薑傾瑤想要掙紮逃離,可是卯足了力氣都掙脫不開丁點兒。
“小公主,您千萬彆怪娘娘,娘娘是世界上最愛您的孃親,可惜……您要怪就怪那些想置徐家死地的人吧。”
嬤嬤咬牙加重了力道。
床上的嫻妃亦用力攥緊了手中的白綾,“你放心,這條路孃親不會讓你一人走,孃親這就來陪你……”房間內眾人的哭聲瞬間大起來。
“天火降,禍星生,徐將軍府滿門傾,薑朝搖搖幾欲亡。”
回想起書中開始的歌謠,再看眼前場麵,薑傾瑤可以確定,她穿進前世死前看的那本書裡了。
還穿得是個剛出生就死的不能再死的短命炮灰。
眼下她就要死了。
薑傾瑤隻覺得口中的呼吸越來越緊,意識也逐漸模糊消散……瀕死之際,薑傾瑤一麵歎息自己剛重生便迎來死亡的悲慘際遇,一麵忍不住槽點滿滿。
徐家滿門忠烈,結果一封判國書就被暴君草率地定了刑,哎,慘呐!
明明天惜良將,關鍵時刻天雷將他們的行刑台劈塌了,暫時助他們逃過了一劫。
可惜孃親身居後宮悲痛欲絕,以為無可挽回,便決心一同赴死……殊不知孃親與我死後,暴君更加暴跳如雷,還下場親手砍死了外祖父。
徐家滿門抄斬,身上的冤情更是首到最後男主登基才得以沉冤昭雪!
“住手!”
嫻妃陡然轉頭,高聲製止。
嬤嬤被駭了一跳,急忙抽回手,隻是看著薑傾瑤麵如死灰的小臉,她悲聲哭道:“娘娘,小公主己經冇了!”
嫻妃踉蹌著下床,從嬤嬤手裡奪過薑傾瑤,小心翼翼地摟在懷裡給她順氣。
“不會的,她一定還活著!
我的女兒她還活著……”重新呼吸上空氣,薑傾瑤咳了兩聲,方感覺活了過來。
剛從鬼門關繞了一圈,薑傾瑤仍是心有餘悸。
咳咳……孃親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?
是不是我嚎哭得夠淒慘,孃親心疼了?
嗚嗚孃親果然還是愛我的!
聽著薑傾瑤虛脫聲音中透出的雀躍,嫻妃渾身發顫,胸前起伏不定。
她都要掐死她了,她竟還這般毫無怨懟地向著自己,喜愛著自己,為自己說話。
她何德何能……空缺的胸腔彷彿瞬間被填補滿,嫻妃垂首,動作輕柔地為薑傾瑤掖起繈褓,輕聲喃語,“我可憐的乖女兒……“如此可愛,我怎捨得她一出生便送她離開,再想想……看能否有救下她的方法吧。
“至於……外麵的訊息尚未送來,再等等吧,我想父親他們亦不會怪我讓他們在橋邊多等待片刻的。”
方纔乍聽見徐家暫逃一劫,嫻妃無比激動,可冷靜下來,她深知薑傾瑤所說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。
三天前,宮外傳來她父親通敵叛國,徐家上下被投入大牢,並且三日後斬首的訊息。
她當即被嚇得驚胎臨盆。
這一胎更是足足生了三天。
這三天,她忍著疼痛無數次遣人去尋皇帝,然而從始至終,皇帝都不曾踏臨這裡片刻。
皇帝是鐵了心要斬他們徐家。
明明理智上知道徐家己無生機,可此刻軟軟的女兒抱在懷裡,她又生出許多眷戀。
總之就這會兒了。
再等會吧。
再多抱會女兒。
嫻妃懷抱住薑傾瑤,垂首將臉頰貼在薑傾瑤細嫩的頰上,輕輕摩挲,似要牢記每一絲觸感。
對哇對哇!
孃親你再堅持會,等會外祖父還活著的訊息就傳回來了!
嗚哇哇孃親貼我了!
和孃親貼貼!
孃親好香好軟啊!
聽著薑傾瑤明顯安慰的話語,嫻妃唇角淺揚,露出幾日以來的第一次笑容。
生命最後時刻有女兒陪著也不算孤單。
恰在此時,一道尖利的聲音混著腳步聲從外傳來。
“皇上駕到!”